【咸阳赋•一方水土】杨焕亭：从三首古诗看咸阳古城

第三段，也就是颈联说："龙去野云收王气，鹤巢陵树起秋风。"后世人称秦始皇为"祖龙"，所以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说，自从秦始皇去世后，经过战乱，当年天、地、人合一的气氛被打破了，咸阳从此成为皇家的陵园所在地。

最后两句："英雄事业昭前哲，看去秦皇汉武功。"作者站在进步历史观的立场，认为秦皇汉武都是一代先哲，为中国统一做出了贡献，在历史上产生了影响。

在我看来，这是目前存留的咏咸阳诗中比较全面地描述咸阳城市兴衰的作品。我们透过诗人由原的咏叹，会从中读出咸阳的魅力和光彩。

李白古风中的秦始皇与咸阳

在咸阳这方古老的热土上，只要是咏颂咸阳的诗歌，都与秦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最为有名的还是唐朝诗人李白笔下的秦始皇。李白在他的《古风》第三首中写道：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雄才。

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这是这首诗的第一段。他为我们刻画了一个志在统一，雄才大略，驾驭群才，叱咤风云的秦始皇的形象。其中前四句描写秦统一天下的风云激荡。"六合"，古代称上下、东西南北为"六合"，这里泛指天下，这四句是说，秦始皇率领大军，横扫天下，像猛虎一样雄视八荒，剑锋所指，尘埃落定，诸侯纷纷臣服。后四句歌颂秦始皇英明果断，知人善任，终于完成了统一大业；为了巩固政权，防止人民反抗，他销尽天下兵器，在咸阳宫前铸成十二个金人。而天下统一，函谷关不再成为秦都咸阳的屏障而向着全国开放。咸阳从一个诸侯国的国都转为中国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在这里，李白诗歌意象中的秦始皇胸襟开阔、气宇轩昂，完全不同于《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所刻画的那样是豺狼的声音，鸡胸，而且阴险孤独。李白显然对秦始皇投去的是一种欣赏的、礼赞的目光，其历史的价值在于肯定多民族的统一是中国历史的主流，而秦始皇为此所做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但是，秦始皇毕竟是一个封建帝王，他在统一以后，极尽奢靡腐化，挥霍国家资财，南巡会稽，东到琅琊，发全国刑徒70万，在骊山脚下修筑陵墓。秦始皇对于死亡充满了恐惧，为了祈求长生不老，迷信方士，甚至不要皇帝的尊号，自称"真人"，正如李白在诗歌的第三段写到：

向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额鼻象五岳，杨波喷云雷。鬐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徐市载秦女，楼船几时归？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这十二句诗写气图貌，绘声绘色地叙述了一个关于生命终极的故事。秦始皇到了晚年，对老去和死亡充满了恐惧，千方百计地寻找长生不老药。这时候，许多骗吃骗喝的方士乘机纷纷来到他的身边，其中有一位齐地也就是今天的山东的方士叫徐福，对秦始皇说，东海的深处有一个蓬莱岛，上面住着神仙，可以练长生不老药。秦始皇信以为真，派徐福前往求药。过了两年，没有效果。徐福编造理由说，因为东海有巨鲸伤人，无法到达蓬莱岛，秦始皇闻言大怒，乘船追杀巨鲸，在芝罘即今烟台，亲手用弩机将巨鲸射死。这就是李白在诗中描写的"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徐福一看再也没有理由可以欺骗秦始皇，于是率领600童男童女，入海寻药，结果一去不回，这就是李白诗中所感叹的"徐市载秦女，楼船何时归。"秦始皇望眼欲穿，始终没有求得长生不老药。公元前210年，在东巡途中病逝，留下的只有李白的"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衣"的感叹。

那么，这个故事与秦咸阳又有什么关系呢？原来，为了彰显秦始皇的丰功伟绩，遂在以南的上林苑的兰液池中筑了蓬莱、瀛洲和方丈三座人工仙山，在山下临水处刻巨鲸，长200丈，从而把蓬莱仙岛搬到了咸阳，后来，从汉武帝到唐太宗，都曾经仿效秦始皇在水池中筑蓬莱、瀛洲和方丈三座仙山，刻巨鲸。所以，秦始皇的射鲸经历为当时的咸阳增添了新的景观。

从七律《秦始皇》看秦都咸阳的衰落

秦都咸阳的兴衰从来就是与秦始皇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秦始皇一生的事业有两个巨大的历史转折，一次是从公元前238年翦除嫪毐叛乱集团和吕不韦私党开始，走向他事业的高峰；第二次是公元前221年统一之后，事业从此走向衰落。清代诗人严虞惇的七律《秦始皇》就截取了秦统一后这一段历史，总结了秦始皇在统一天下后的历史教训，诗中说：

六王毕后霸业空，三百离宫一炬中。

八水凄清秋色早，九嵏嵽嵲夕阳红。

车回博浪沙中客，舟引蓬莱海上风。

自料骊山万年计，岂知遗恨在樵童。

如同一部电视片，这首诗一开始就把我们拉到了秦朝统一后的历史 起点上，这就是"六王毕后霸业空" "六王毕，四海一。"站在这个起点上的秦王朝，可以有各种选择。一种是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另一条就是奢靡腐化，激化矛盾。秦始皇选择了后者，滥用民力，大兴土木，到处修筑离宫别馆，据《关中记》一书记载，那时候，仅关中就有宫观三百。所以，诗的第二句跳跃式地直奔秦末农民战争，"三百离宫一炬中"，那么多鳞次栉比的宫观，被项羽率领的农民军付之一炬。特别是阿房宫，还没有完成，就葬身火海。当然，现在有新的考古发掘说，阿房宫没有遭受火灾。我们不去讨论这些细节，关键在秦王朝从此走向灭亡，却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我们再来看颔联，诗人这里用的是比兴手法，"八水凄清秋色早，九嵏嵽嵲（dienie）夕阳红。"八水指的是泾河、渭河、灞河、浐河、沣河、滈河、涝河、潏（yu）河。九嵏嵽嵲，形容九嵏山嵯峨崔嵬。这两句的意思是说，八水因为秦朝的暴政而凄然冷清，很早地就蒙上了浓郁的秋色，九嵏山虽然嵽嵲高峨，无奈却是夕阳晚照，气息奄奄，是写景，也是咏怀。象征秦王朝的气数已尽。接着颈联是对前两句的写实延伸，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出巡期间，在博浪沙遭遇袭击，而他派往蓬莱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徐福，不仅没有给他带来福音，反而招来海风一样的农民战争,秦王朝就在这样的风雨飘摇中结束了短命的政权。古人虽然不懂得什么叫蒙太奇，但是，这四句诗就是一组很有力度的"蒙太奇"，把不同时间，不同环境的画面组接在一起，从而描绘了秦王朝岌岌可危的形势。

恩格斯说，悲剧就是人物的理想和这种理想的不可实现而发生的冲突。秦始皇也是如此，所以诗的尾联説："自料骊山万年计，岂知遗恨在樵童。"秦始皇发刑徒70万，在骊山修筑始皇陵，把他生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搬到地下，幻想身后也同生前一样地荣耀，与天地同在，孰料不久，就被项羽盗掘，掳去大量财物。只留下一座残墓，后来，一位丢失羊只的牧童寻找亡羊，误入墓室，烤火取暖，将墓室焚烧一空。

秦咸阳的衰落成为历代封建统治者的一面镜子，从汉代开始，几乎每一个朝代都有评述咸阳的诗文。例如贾谊的《过秦论》、柳宗元的《封建论》等。严虞惇是清康熙年间人，曾经科举进士第二名，官至太仆少卿。相当于我们今天的中央车队副队长，专门负责皇宫的车马调度。他的这首诗，也有借古鉴今的意思。

著名作家杨焕亭【摄影：魏锋】

杨焕亭，毕业于西北大学历史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咸阳师范学院兼职教授，原咸阳市作家作协会主席。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先后发表作品近500万字，出版有《烛影墨影》《山月照我》等四部散文集，长篇小说《往事如歌》，长篇历史小说《汉武大帝》《武则天》，学术专著《秦始皇与秦都咸阳》（与雷国胜合著）、长篇人物传记《茂陵卧牛之谜》（与雷国胜合著）、长篇纪实文学《无定河的女儿》等。《汉武大帝》《武则天》以纯正的历史品格和文学底蕴深厚、情节丰富生动、历史场景广阔、地域文化特征鲜明，被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星先生认为是当今中国文坛历史小说的重要收获，赞誉作者“无愧于当代历史小说大家。”作品入选《海峡两岸学者传统文化与现代化论文集》《百年陕西文艺经典》《西部散文百家》《五月：中国的震颤之诗》《国殇•民魂》《不屈的国魂》，中央电视台抗震救灾电视诗歌散文专辑等。 《汉武大帝》获湖北省 “五个一”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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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宇星 | 审 核：花儿返回搜狐，查看更多